第13章 地道
“官？金大姑娘报了官，我就更没活路了，官比他们，更可怕啊。”郑翠嘲讽的摇摇头，“我们的人出了叛徒，送了个孩子出去，金大姑娘只有在明天天亮之前，找到那个孩子，主子那里才有一分胜算。”
顿了顿，郑翠似笑非笑：“否则，除非你杀了我，不然待我今晚回去，禀报主子，金大姑娘死路一条。”
金明微的脑海突然划过那个给自己递纸条的少年，还有后者身上，非天生的棍伤。
“……所以你们也在找那个孩子，你们找不到，而他很关键。”金明微试探郑翠口风。
“对，但他腿瘸，跑不了多远。如今到处都在找他，风头正盛，他应该不会冒险出城，所以也不算完全找不到。”郑翠没有隐瞒。
“你很熟悉他的瘸腿啊。”金明微瞥了眼郑翠的金顶狼牙棒，语调变冷，“巧了，我今儿下午刚刚遇到一个少年，他也是瘸腿。”
——这就是少年让他来救人的真正目的：郑翠的线索。
“他果然找到了你，向你求救了啊。”郑翠了然，眸底竟隐隐有欣慰，“他也果然是聪明的孩子，看出来我有可能招供，故意把你引向我……怪不得那些叛徒要选中他，是个好孩子……”
“那和严神手有什么关系？”金明微再问。
“我们怀疑严神手和他是一伙儿的，上面说要灭口。”郑翠并无隐瞒，加了句，“但其实，凭我的身份，我了解不到太多主子真正的意图，只是上面这么说，我就这么做……还有什么问题？”
“他的腿伤，是不是……”金明微咬牙切齿问道，甚至只是问，她都觉得因为巨大的愤怒，而吐字艰难。
郑翠瞳孔缩了缩，语调嘶哑道：“我们中间有好几个人是做这事的……他的……是，是我的金顶狼牙棒打的，在他刚进来那年，他只有六岁，跟我的阿康差不多大。”
金明微眸光一凛，瞬间，口腔里就充斥了甜腥味。
那柄金顶狼牙棒，她接下一击时，虎口现在还在流血，完全无法想象六岁的孩子，是怎么硬生生被打瘸的。
“为什么？谁在指使你？”金明微脸色发青，手中攥得琉璃伞发紧。
她救的，不是一个好人，不论理由是什么，将一个孩子人为致残，就不可原谅。
“这个，无可奉告。”郑翠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东临，最后看向金明微。
“我的阿康在五岁那年失踪，为了找到他，我加入的他们，想探听消息。结果为了留下来，被他们逼着打残第一个孩子，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回不了头了。我自知有罪，瞒着三火，结果他走了，如今我的阿康，怕是也找不回来了，果然是报应，可悲啊可悲……”
“你的孩子可悲，别人的孩子就不可悲么？”金明微打断，就这一个问句，就足矣审判郑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时候念得耳朵起茧的话，怎么越长大，反而越不懂了呢？
“所以，金大姑娘，拜托了。”郑翠拜倒，叩首至地。
金明微懂郑翠说一半的话，懂她拜托她的是什么，所以，她受了这一礼。
郑翠的泪下来了，脑海里划过很多画面，都是这辈子的某个瞬间，比如她十六岁嫁给刘三火时，刘三火脸红得，比她的盖头还红，比如她生下阿福和阿康时，刘三火握住她血污的手，哭得稀里哗啦，说对不起，说再不生了。
真好，一家人，马上就要团聚了。
……
郑翠最后抬头，看向夜空的月亮，竟然是满月：“听说后天，洛川班在秦淮红楼唱《长生殿》，票可难抢了，金大姑娘一定记得去听听啊。”
金明微一愣，听戏？
郑翠点点头，内心从没有这样的平静过，她那天在街上碰见了举着画像寻找儿子的一个庄户汉，她认出了画像里的孩子，是他们据点里的“货”。
她给了男子盘缠，让他来秦淮红楼蹲点，而洛川班唱《长生殿》万人空巷，孩子一定会“出现”的。
况且那天，按照上面的意思，主子会收网，若金明微能沉得住气，则顺着鱼线，就能跟到饵。
这近似于背叛的行为，她后怕过，但没有后悔过。
因为画像里的孩子，极肖她的阿康，天下父母心，她再懂不过，但是，她再无资格去懂。
……
“姑娘！姑娘您没事吧！！官差来了，都住手！！！”这时，老远的传来阿团的声音还有官差的脚步声，金明微向他们挥手，示意自己还活着。
然而瞬间，她余光看到郑翠举起金顶狼牙棒，毫不迟疑的朝自己脑袋砸去，血和白花花的东西，同时溅开来。
“姐姐，好恶心！”东临都快吓哭了，像只鹌鹑，瑟缩的往她身边挤。
“别怕，姐姐罩你！”金明微安慰东临，同时自己也胃里翻江倒海。
郑翠栽倒在地，只剩半边的脸，挂着解脱的轻松，竟毫无痛苦，脑门顶红红白白的一片。
“放肆！”官差迅速跑来，试图阻止郑翠，却已经晚了，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场中更多的尸体。
“这几个人都是你杀的？”官差检查过尸体的伤痕后，看了眼金明微手里的琉璃伞。
金明微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好像这么说也对……确实是她杀的……虽然是东临没控制好力道，误杀，但也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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