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快到了？”
“听说是已经到两百里外了。”
望着乌蒙蒙的天空，还有天上零星落下的雪花，程云和高世景并肩走在伤兵营里。
火药还没有送过来，不知道是因为宫里的研究进度跟不上还是宫里不准备为神武军提供了。
营地已经按照程云的想法建设完毕了，该装上煤炉的地方也都装上了。
如今伤兵营已经成了万胜关内一道特色，干净、整齐、暖和。还有许多漂亮女子。
不是没有人对这些女子动过心思，但自从有无赖被驻守在旁边的羽林卫吊在树上吹了一夜寒风之后，就再也没人敢打营内女子的主意了。
战时有战时的规矩，程云给羽林卫的指令非常明确，确保每一个大夫和护士的安全，如果有人因误诊索赔，可以等他回来处理。如果只是单纯闹事，伸手砍手，伸腿砍腿。
而且程云直接向城中居民表示，再有人来屁事多，伤兵营将不再对外开放，只接受军中医患。
一时间那些打着头疼脑热的幌子想要去伤兵营看姑娘的无赖，等不到羽林卫出手，就先被家里的长辈乱棍打了回去。
程云和高世景登上城楼，遥望着远方，虽然胡人还在百里之外，但程云仿佛能感受到如同汪洋一样的敌人铺满前面的草原，战马的嘶鸣，弓箭的破空声仿佛就在耳边。
旁边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兵见程云发呆，拍了拍城墙说道：“这位大人，莫担心，这万胜关从前只有丈把高的时候都能当得住胡人。如今都三四丈高了，胡人来得再多也是白搭。”
程云见他年纪不小，估摸着怎么也有四五十岁了，开口问道：“大叔是北军老兵了？”
丈把高的时候，还是万胜关二十多年前重建之前的事情。
“是，大人也莫叫什么大叔，我可当不起，叫我一声老赵就行。”
摸了摸城墙上的印记，老赵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当年老赵我还是个娃子的时候，一时糊涂跟着山贼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后来王爷来了，教训了咱一顿，又说世道不太平，好汉子既然敢拿刀，那不如跟他去杀贼。我老赵一听，有道理啊，就跟着王爷走了，这一路过来，就是二十多年了。”
程云心里一动：“那您可认得程大壮？”
“大壮？”老赵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停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大壮也是二十多年跟着王爷的，不过我原本是贼，大壮听闻当年是农户，家人都遭流寇杀了，正巧王爷路过大壮就跟着王爷一起杀敌。后来······听说大壮讨了一门亲事，但是婆娘命薄，难产死了，唉······大壮前年也在城墙上为王爷档了一箭，没熬住。”
老赵说着说着就抽出大刀在城墙上磨着刀口：“朝廷不待见北军，这仗一打完，只怕北军就要没啦。打了一辈子仗，也不知道图个啥。”
程云和高世景都默然不语，待了一会儿之后就下了城楼。
老赵看着程云远去的背影嘴角咧开笑容：“大壮的儿子出息了，也不枉他来这世上走一遭。”
回到营地，程云有些烦闷，翻身上马对高世景说道：“出去走走。”
高世景看他情绪不好，也没有说话，把自己的马牵过来，跟着程云往城外走去。
到了城外，程云放开了马匹狂奔，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跑了半个小时，程云才缓过劲来。
看见高世景跟了上来，程云扭过头问了一句：“北军之事，泉阳郡主怎么看？”
这个女人的心思之缜密，对人心洞察之准确的确非同寻常。
“呃···蔷儿说······你要是问起来这个事就让我跟你说，北军颓势已经不可挽回，这是三代朝堂共识，这一战之后神武军旗号必定会被裁撤，公子能做的就是让神武军散的堂堂正正，风风光光。”
程云对神武军有感情吗？其实没有什么感情。
哪怕是原主对神武军也未必有什么感情。
令程云触动这么大的是神武军受到的待遇。
百战老兵就任凭胡人一刀一刀的消耗完了。
从为政者的角度出发，这没有问题，毕竟谁也不敢把一个性质几乎等同距私兵的大军放在门口。
但是从民族的角度出发，这是可悲的。
有人说岳飞死的不冤，因为他一生致力直捣黄龙，迎回二帝。
直捣黄龙没错，但迎回二帝就很有问题的。这让赵构怎么看，怎么想？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岳飞当之无愧是民族英雄，而那些说他死的不冤的人，基本就属于是文贼了。
古来从军者多受帝王猜忌，韩信、周亚夫、狄青、岳飞等人莫不如是。
如今晋王恭王，一个在西北拥兵自重，一个选择自折羽翼以明志。
怀王倒是姿态做得足，但日子好不好过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程云长叹一声，勒马回程。
······
无论程云怎么想，胡人却不会停下他们的脚步，四天之后，斥候来报，胡人距万胜关只有二十里地了，已经扎好营寨，恐怕不日就要发起进攻。
万胜关内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戒严令下来之后，平民无故不得外出。
除开重病患者之外，伤兵营内的普通病患一律都清退回家治疗了。
程云也对营内重新做了一次巡检，医院的雏形已经形成，需要的就是不断磨合、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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