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仙将家机布搬将出来。大仙道:
“把唐三藏、猪八戒、沙和尚都使布裹了!”
众仙一齐上前裹了。行者笑道:
“好,好,好!夹活儿就大殓了!”
须臾,缠裹已毕,又教拿出漆来。众仙即忙取了些自收自晒的生熟漆,把他三个布裹的漆了,浑身俱裹漆,上留着头脸在外。八戒道:
“先生,上头倒不打紧,只是下面还留孔儿,我们好出恭。”
那大仙又教把大锅抬出来。行者笑道:
“八戒,造化!抬出锅来,想是煮饭我们吃哩。”
八戒道:
“也罢了,让我们吃些饭儿,做个饱死的鬼也好看。”
那众仙果抬出一口大锅支在阶下。大仙叫架起干柴,发起烈火,教:
“把清油熬上一锅,烧得滚了,将孙行者下油锅扎他一扎,与我人参树报仇!”
行者闻言暗喜道:
“正可老孙之意。这一向不曾洗澡,有些儿皮肤燥痒,好歹荡荡,足感盛情。”
顷刻间,那油锅将滚。大圣却又留心,恐他仙法难参,油锅里难做手脚,急回头四顾,只见那台下东边是一座日规台,西边是一个石狮子。行者将身一纵,滚到西边,咬破舌尖,把石狮子喷了一口,叫声:“变!”变作他本身模样,也这般捆作一团。他却出了元神,起在云端里,低头看着道士。只见那小仙报道:
“师父,油锅滚透了。”
大仙教“把孙行者抬下去!”四个仙童抬不动,八个来,也抬不动,又加四个,也抬不动。众仙道:
“这猴子恋土难移,小自小,倒也结实。”
想那修成地仙之体的镇元子的弟子当然不会干这种体力活,要干的也是那些粗修道法,不过才摸到引气入体之门的小道童,当然搬不动这镇元子用来镇压一处地气的石狮子,所以却教二十个小仙,才扛将起来,往锅里一掼,烹的响了一声,溅起些滚油点子,把那小道士们脸上烫了几个燎浆大泡!只听得烧火的小童喊道:
“锅漏了,锅漏了!”
说不了,油漏得罄尽,锅底打破,原来是一个石狮子放在里面。大仙大怒道:
“这个泼猴,着然无礼!教他当面做了手脚!你走了便罢,怎么又捣了我的灶?这泼猴枉自也拿他不住,就拿住他,也似抟砂弄汞,捉影捕风。罢,罢,罢!饶他去罢。且将唐三藏解下,另换新锅,把他扎一扎,与人参树报报仇罢。”
那小仙真个动手,拆解布漆。行者在半空里听得明白,他想着:
“师父不济,他若到了油锅里,一滚就死,二滚就焦,到三五滚,他就弄做个稀烂的和尚了!我还去救他一救。”
好大圣,按落云头,上前叉手道:
“莫要拆坏了布漆,我来下油锅了。”
那大仙怒骂道:
“你这猢猴!怎么弄手段捣了我的灶?”
行者笑道:
“你遇着我就该倒灶,干我甚事?我才自也要领你些油汤油水之爱,但只是大小便急了,若在锅里开风,恐怕污了你的熟油,不好调菜吃,如今大小便通干净了,才好下锅。不要扎我师父,还来扎我。”
那大仙闻言,呵呵冷笑,走出殿来,一把扯住。行者道:
“我也知道你的本事,我也闻得你的英名,只是你今番越理欺心,纵有腾那,脱不得我手。我就和你讲到西天,见了你那佛祖,也少不得还我人参果树。你莫弄神通!”
行者笑道:
“你这先生好小家子样!若要树活,有甚疑难!早说这话,可不省了一场争竞?”
大仙道:
“不争竞,我肯善自饶你?”
行者道:
“你解了我师父,我还你一颗活树如何?”
大仙道:
“你若有此神通,医得树活,我便放你等走!”
那行者点头道:
“不打紧,放了他们,老孙管教还你活树。”
大仙谅他走不脱,即命解放了三藏、八戒、沙僧。沙僧道:
“师父啊,不知师兄捣得是什么鬼哩。”
八戒道:
“什么鬼!这叫做当面人情鬼!树死了,又可医得活?他弄个光皮散儿好看,者着求医治树,单单了脱身走路,还顾得你和我哩!”
三藏道:
“他决不敢撒了我们,我们问他那里求医去。”
遂叫道:
“悟空,你怎么哄了仙长,解放我等?”
行者道:
“老孙是真言实语,怎么哄他?”
三藏道:
“你往何处去求方?”
行者道:
“古人云,方从海上来。我今要上东洋大海,遍游三岛十洲,访问仙翁圣老,求一个起死回生之法,管教医得他树活。”
三藏道:
“此去几时可回?”
行者道:
“只消三日。”
三藏道:
“既如此,就依你说,与你三日之限。三日里来便罢,若三日之外不来,我就念那话儿经了。”
行者道:
“遵命,遵命。”
你看他急整虎皮裙,出门来对大仙道:
“先生放心,我就去就来。你却要好生伏侍我师父,逐日家三茶六饭,不可欠缺。若少了些儿,老孙回来和你算帐,先捣塌你的锅底。衣服禳了,与他浆洗浆洗。脸儿黄了些儿,我不要;若瘦了些儿,不出门。”
那大仙道:
“你去,你去,定不教他忍饿。”
好猴王,急纵筋斗云,别了五庄观,径上东洋大海。在半空中,快如掣电,疾如流星,早到蓬莱仙境。按云头,仔细观看,真个好去处!有诗为证,诗曰:大地仙乡列圣曹,蓬莱分合镇波涛。瑶台影蘸天心冷,巨阙光浮海面高。五色烟霞含玉籁,九霄星月射金鳌。西池王母常来此,奉祝三仙几次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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