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沉香到家后放好了粮食就要去后院劈竹子。结果才拿起劈刀,就看见自家已经五十出头的爹蹑手蹑脚的贴着边走了进来。
“沉香啊,今天你娘又发现了一根白头发,你可小心着点,别惹你娘生气!”
刘彦昌语重心长的样子看得刘沉香好笑。他回道,“爹,我看你才该小心呢!”
父子俩在后院里说了一通话,就听见一个就算夹杂着怒火也掩盖不了这声音悦耳的本质的女声高八度:“刘彦昌!你又让沉香去买粮食!”
刘沉香给了刘彦昌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继续淡定的劈竹子。这本来就不是个需要费脑子的活计,所以刘沉香一边劈竹子,一边回忆起杨婵发现自己长了第一条皱纹时候,家里的那场骚乱。
过去作为神仙的三圣母,是完全没有体会过“老”是一种什么感觉的。所以在发现自己的眼角竟然有了皱纹之后,杨婵的反应不可谓不激烈。
那个时候,刘沉香回忆道,爹爹还曾经写下和离书,而后要去求舅舅让娘亲重新去做神仙。
杨婵一开始没阻止,那时候刘沉香的心都凉了,可到底还是尊重了杨婵的决定。
但是等杨婵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之后,还发现丈夫出门不在了,刘沉香才知道自己对杨婵产生了多大的误会:杨婵不是不阻止,而是那个时候真实的意识到她是一个会老的凡人,难免情绪低落一些。但是就算是再怎么情绪低落,杨婵也不至于不要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了。
刘沉香劈完了一根竹子,开始用劈开的竹篾编竹席。这门手艺是跟爹学的,据说是爹当年出门找自己的时候,在蜀地跟真君庙的草头神学的。
想到真君庙,刘沉香就想起来自己的好友八太子敖春。他已经追着丁香十年了,可丁香就是不吐口。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回到华山之后,刘彦昌便到丁家退了他和丁香的婚事。这个时候,刘沉香才知道,原来丁香是自己的未婚妻来着。可当时他那个样子,如何能娶妻呢?退婚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敖春以为丁香不愿意做东海的八太子妃是自己的缘故。刘沉香想道,结果还来找自己,劝自己和丁香在一起,闹了好大一出乌龙。
屋子里传来杨婵指责刘彦昌的声音:“咱家沉香那个体格,你还叫他去买粮食,你这没良心的死鬼,是要气死我吗?”
若是早上十年,杨婵是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的。但是现在嘛,每日里和村子里的婶子婆婆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难免就学上一两句。
刘沉香听到杨婵这样的话,又听到刘彦昌做小伏低的讨好的声音,由心而发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样的日子,真接地气,真……让人想喜极而泣一场。
又过了好几十年,杨婵已经成了一个老婆婆了,嘴里便念叨着,要去灌江口见杨戬去。
最后杨婵没去,杨戬来了。
一老一少,却其实是兄妹,刘沉香不知道杨婵是不是后悔的。
“哪能不后悔?”杨婵摸着自己全是皱纹的脸,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早知道就找四公主要一颗驻颜丹了,我就要一直美美的,才能让彦昌一直喜欢我!”说完又骄傲的补充,“不过就算没有驻颜丹,还是让他喜欢了我一辈子!”
“你若是愿意,我还是能助你脱胎的。”杨戬看着杨婵,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杨婵便摇头:“二哥,我白活了几千岁,从来都只被你护着,半点不明白事情。可后来入世了,经历了生老病死,体会了悲欢离合,我才像是真的活着。这几十年,不比几千年差!”她回头看向走路都哆嗦不稳的刘彦昌,就好像那还是个英俊的书生一样。
刘沉香送杨戬离开,杨戬对刘沉香说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能再一次踏上修途。”
此时的刘沉香年近半百,可看上去就像是才三十出头一样。因为刘沉香此时的感官状态,引灵气入体的感觉不亚于岩浆入体的感受。
刘沉香点点头,“等爹娘去了,我想……亲自去赎罪。八太子帮我要到了当初那些人的转世生辰八字。”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过得去的体格。
杨戬看向刘沉香,缓缓的点了点头,“好好送走你娘……还有你爹。”
又过了几年,刘彦昌撑不住了,用已经没了牙的嘴含糊不清的跟杨婵说最后的交代。他曾经后悔过,因为妻子,他不能尽孝,更放弃了想要科举的抱负。可如今到了生命的尽头,就好像当年他回头去看和三圣母杨婵成婚生子时候后悔一样,如今又因为自己曾经有过的后悔心思而后悔了。
“我……不悔。”刘彦昌留下了最后三个字。
杨婵在当晚,就跟着刘彦昌一起走了。留下刘沉香一个人,只觉得天地之间都空了。
他送走了刘彦昌和杨婵之后,便踏上了自己的赎罪之旅。只是这旅途才进行到了一半,他就多了一个小尾巴——那个性子单纯到有点蠢的小狐狸精小玉。
后来,刘沉香终于完成了这个冗长而无趣的旅途时,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可那个小狐狸还是保持着十七岁少女一般的青春靓丽,依旧笑眯眯的跟在自己身后,会甜甜的叫他“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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