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睫微垂，顾寒熙用极轻的语气说：“初嫁容渊之时，我曾染上疫病。那时京都一片和乐，我闭门不出，也不知为何会染上此等毒邪，御医称病不肯前来，满城的大夫听见消息也都将容府小厮拒之门外，父亲，也被梅姨娘拦住无法来看顾我。旁人见了我，都避之如蛇蝎，只有容渊，在那个漆黑寒冷的雪夜里，用披风将我护的密不透风，背着我一步一步，登上了这从未有人上去过的通天长阶。”
“他说，逆雪观庇护天下有缘之人，定能有治好我的法子，可我那时觉得，是他在庇护我。”
她的眼睛有些湿。
温柔地笑了笑。
“那时，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上还带着伤啊。”
月玲珑沉默了好一会。
“既然从未有人上去过，那容将军......”为何能上去。
话音忽然顿住。
容渊那时能上去，自然是对顾寒熙用情至深，可现在他已经变了，还是不问的好。
月玲珑不着痕迹转换话头，“那容将军，最后得了何等机缘？”
“那时我病到意识模糊，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醒来后，病痛全消，连幼时缠扰我的宿疾都未曾再发作过。容渊说，他拿机缘换了我痊愈。”
“得到机缘，换什么都可以？”
“也许吧，”顾寒熙有些消沉的声音很平静，“本朝隐士颇多，人人都想求仙问道，长生不老。只有容渊曾见过通天长阶上有什么，他却只字不提，抱着我下山回家。世人都说他是傻子，容氏一族也因此迁怒于我，说是我毁了他的机缘，将他拉下神坛做一个凡世间的俗人。”
月玲珑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乎想要替她大哭一场，感叹一番世事弄人。
可她不善安慰人，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出来。
此时，她们已经走过殿后古朴森严的长道。
顾寒熙忽然顿住。
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忽然倒地不起。
“爷爷！”莫约七八岁的小男童拼命去扶起他，可老头只是伸出虚弱无力的手指指了指前方，就闭上了眼睛。
顾寒熙往前看去，长道的尽头便是通天长阶。陡峭的台阶镶嵌在山间，直至被云雾笼罩，看不到尽头。仿佛这长阶，能直抵仙气飘渺的仙灵幻境。
而长阶上大多是衣衫褴褛面带病容的人，和前殿那些衣着得体的夫人小姐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
无数老弱病小或躺或跪，在长阶下呻吟惨叫着，有些是因为病痛，而更多的，是从长阶上滚下，摔得头破血流。
一面是富贵之人挥金如土的供奉香。
一面是穷苦之人挥汗如雨的登阶挣出一条生路。
月玲珑有些震撼的说不出话。
直到快望断脖子，才收回视线喃喃自语，“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地方......”
顾寒熙率先回过神来。
“走吧。容渊能上去，我也可以。”
路过那老人时，她悄悄往哭泣的孩子手里放了一些碎银子。
余下的人却是顾不上了。
越过倒地的众人，顾寒熙雪白小脸上的神色无比坚毅，踏上了第一极石阶。
跟随她踏上陡峭台阶的一刹那，月玲珑就察觉到了异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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