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丝微不可闻的哽咽从萧染尘怀中透出来，隐入夜风里。
萧染尘揽着顾寒熙的大手徒然收紧。
顾寒熙吃痛，抬眸望去，少帝看似温柔的面孔无波无澜。
揽在她腰间的长臂却不断收紧，传来几乎要捏断肋骨的力度。
帝王无声的警告，令她心头一震。
落在背后的目光有如实质，是那么的滚烫，那么的紧迫。
有那么一瞬间，顾寒熙想要不管不顾冲进容渊怀里，在他还愿意看着她的时候，告诉他一切。
她斗不过萧染尘，她坚信行恶者得恶报，她更不想向命运屈服。
但现在，萧染尘拿住了她的命脉。
时光像被按下了定格键。
容渊微扩的黑瞳里，看见从前他娇羞怯弱的妻子，抬起艳艳红唇，在帝王脸侧轻轻落下轻柔一吻。
眉目含情，姿态缱绻。
顾寒熙顿了一下，转眸看向他时，漠然的目光宛如一道惊雷，令容渊心神溃散，几乎支撑不住。
咽下嗓子眼里的血腥气，他唇边露出讥讽的弧度，满目悲凉。
“原来，这些年竟是我一腔情愿......”
萧染尘脸色也有些白，不愿再耽搁下去，宽宏大量的摆了摆手。
“即是误会，便放了羽林郎吧。”
马车起步缓行。
放下的车帘将容渊隔绝在外，也斩断了顾寒熙所有的后路。
清澈杏目亮的惊人，比窗外高悬的明月，还要动人心魄。
美人盛怒，偏偏又带着对他的畏惧，清丽泪眼勾人而不自知。
“以后，你的眼睛只许看着孤。”
萧染尘眼底划过一抹浓暗的灰，低头擒住她的下巴，落下不容拒绝的吻。
水云楼下。
金吾卫撤去，长街上尸首敛尽，只余斑驳流淌的狼藉血色。
容渊浑身是血，头颅低垂，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得不可自抑，咳起来。
“将军！”
手下在水云楼解禁后赶到容渊身旁，见他伤势惨重正欲伸手去搀扶，但容渊抬起头来，手下看清他黑漆漆的眼睛就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步。
将军这样，比曾经在战场上杀红眼陷入魔怔时还要骇人。
容渊推开怔愣的手下，冷戾目光看向夜色中巍峨璀璨的宫阙时，越发浓暗。
陛下，可要好好享受臣准备的大礼......
像是已经知晓自己的不可抵抗命运，顾寒熙没有推开萧染尘，但她浑身都在抖，脸上带着湿意，泪珠一串一串的落下来。
察觉到她抖的厉害，萧染尘放开她，嗓音带了几分恶意，“不许哭！”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水云楼的威慑犹在眼前，顾寒熙哭声顿止。
就如同万灵苑中落入绝境的猎物，泪眼滂沱地看着他。
萧染尘不禁问：“孤碰你，就如此难过？”
他刮了刮她的眼睛，语气无奈又好笑，顾寒熙却莫名听出一抹悲伤。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逃避地垂下眼睛。
少帝没有深究。
白玉般修长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嗓音轻柔的像在对自己说。
“怕也无妨。”
“宫中岁月苦长，困在里头的人不论有多煎熬，也总有习惯的那天......”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落在耳畔，也烫到了心里。
顾寒熙忽然就绷不住了。
哽咽难过到极致，她哭得悲伤不能自抑，仿佛是在同过去告别，鸵鸟似的埋进臂弯，像一只迷路的困兽。
月色透过车窗缝隙撒进来，静谧又美好。
马车很快行至宫城外宽阔的御道。
宫灯勾勒着威仪的长道，只余车辕滚动的声音。
往常萧染尘觉得这里太空荡，也太冷寒，他最讨厌回宫的路。
此刻怀里的人已疲惫昏睡过去，萧染尘小心避开她受伤的手，看着她长长睫羽上晶莹的泪珠，心脏像被一根羽毛轻挠了一下。
眸光，是从未在人前显现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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