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的面庞覆满冰霜，容渊几乎是逼着自己朝外走去。
青莲院恢复平静。
顾寒熙回过神来，看向冲到她床榻边缘抽泣不歇的莲衣。
“傻丫头，下次将军生气，你记得躲远些。”
莲衣抬头道：“可将军不知道您有多委屈，奴婢想告诉他！”
“只要他能活下来，这些又有什么紧要......”顾寒熙清润的眼睛里浸满哀伤。
只要心中有这点暖意支撑着，她不怕独自下地狱。
可容府中有了另一个女人，她只怕自己会陷进一日一日的心伤里，中了萧染尘的圈套，不再对容渊抱有希望。
翌日一早，就有披甲执锐的兵士将容府围的宛如铁通。
入府的太监无甚表情地高唱，“上将军容渊，涉嫌勾结前朝逃犯，容府中文书已在刑部落档，罪证确凿！本该立刻拿下，满门抄斩，但因陛下仁慈，念容将军统领羽林护国有功，于刑部侍郎复奏时驳回死刑，特许五日后三司会审，再做决断！”
“你听见了吗？满门抄斩......”
“将军完了，容府完了，我们也完了......”
院中传开仆役们压抑不住地绝望抽泣。
如同诅咒应验，顾寒熙站在容渊后面，背脊都泛起一股凉意。
她早于容渊五日就提前预知了这一幕，仍控制不住地对萧染尘产生了层层绵绵的恐惧。
她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也听说过，在大雍年俸两千石以上官吏，被处死前皆要由皇帝复核，皇帝再次批准后，方可执行死判。
此举曾引得大雍人人称颂，皆言陛下是爱重臣子百姓的性命，不愿错杀一人。
只怕容渊也会因不愿辜负皇帝驳回死刑的好意，不论最后结果如何，都甘愿伏罪。
可只有她知道，这一切，本就是皇帝的手笔。
将顾寒熙苍白的面色收入眼底，容渊也生出有片刻恍惚。
都说容家门第显贵，公侯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他却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荣誉，远去边疆浴血搏杀，只因想做个忠心的纯臣，也想做个能护佑妻儿的好丈夫。
被叛贼诬陷的那日，他还自大的以为能许顾寒熙一世顺遂，兀自坚信刑部尚书向来治法严明，定会还他清白。
可飞来横祸，竟只在一夕之间。
朝中重臣在脑中过了一遍，有谁能将手插进密不透风的刑部？
子虚乌有的罪证，又怎能将刑部上下都蒙蔽？
容渊忽而抬眸，“敢问公公，既是容某的罪证，可否容我一观？”
他细长的凤眸微微上挑，太监就心肝直颤。
眼前高而威严的将军早就磨砺出一身杀伐戾气，锐利的眼眸洞若观火，可他不能叫容渊看出半点端倪，强忍心慌和畏惧绷紧嗓音，“容将军何出此言？罪证已呈至御前，五日后陛下自有圣裁！你可是不服？”
容渊长眉微蹙，终是压下重重疑虑。
敛了眉眼道：“但凭陛下定夺。”
他语气恭敬，心中却好似破开一个血洞，在往外汩汩淌血。
他为之付出的，为之牺牲的，终究是个昏聩的乱世。
他能给顾寒熙的，还有什么呢？
兵士来的快，去的也快。
容渊长身鹤立，在众人的目光中仍站得挺拔，仿佛天塌下来也压不倒他的脊梁。
顾寒熙心中却酸涩不堪。
她垂下目光，果然看见他垂在身侧微颤的长指。
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
哪怕从下一刻开始便要和容渊对立，可在这种时刻，她还是想同他站在一起，告诉他不是一个人。
心有灵犀似的，容渊忽然回头寻找着什么。
她眼眶一酸，唇边绽开柔柔的笑靥。
正想上前去握容渊的手时，却发现他并不是在看自己。
顾寒熙整个人都僵住了。
顺着容渊的视线看过去，原来角落里一直跪着一个陌生女子，她起身揉了揉膝盖，看见肃穆侯立的容渊，立刻哭着奔进他怀里。
女人衣裙潋滟，臂间轻柔的沙罗被风吹起，又坠入容渊的衣袂间。
而容渊，并未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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